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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(第3/17页)
洞箫,拟之为霜空鹤唳、巫峡猿啼,心中凄凄恻恻地别有一种满足之感。这在他便是“箫心”,却很难将其中窅渺幽微的情思说清楚,所以只好不回答了。 “璱人,”燕红劝道,“你到底只有卅一岁,古人三十而立,正是发皇的时候,你不可以如此消沉。” “你不也是吗?”龚定庵黯然低语,“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,都付与青灯黄卷,天公亦未免太狠心了。” “世缘不同。”燕红强掩内心的感觉,极力用平静的声音说,“璱人,各有因缘莫羡人,但亦不必为他人伤感。” “感从中来,人我莫辨;为他人伤,其实亦是自伤。” “如此说来,过去亦有过类似的情形?” “什么类似?”龚定庵茫然地问。 “你刚才不是为我伤感吗?” “噢!有过。” “能不能说给我听听?” 龚定庵沉吟了一会儿答说:“我念首词你听听吧,是《台城路》。”接着便念:“城西一角临官柳,阴阴画楼低护。冶叶倡条——” “又是个薄命的。”燕红失声插嘴。 “你别打岔,一打岔我就不容易记得起来了。‘冶叶倡条,年年惯见,露里风中无数。谁家怨女,有一种工愁,天然眉妩。红烛欢场,惺忪敛袖正无语。’” “这是上半阕。着墨不多,情事如见,白描得好。”燕红问道,“到底何事自怨?” 龚定庵便又念:“相逢纵教迟暮,者春潮别馆,牢记迎汝——” “对不起!”燕红打断他的话说,“我又要打岔了,到底是相逢嫌晚,还是美人迟暮?” “兼而有之。” “这春潮别馆是哪里?” “有人有个别墅,名叫春潮别馆。” “‘牢记迎汝’,迎了没有?” 龚定庵不答,管自己一口气念道:“我亦频年,弹琴说剑,憔悴江东风雨。烦卿低诉,怕女伴回眸,晓人心绪。归去啼痕,夜灯瞧见否?” “看来你是没有迎!” 龚定庵念了一首诗,作为回答:“春灯如雪浸兰舟,不载江南半点愁。谁信寻春此狂客,一茶一偈到扬州。” “一词一诗合在一起读,意思便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了。”燕红说道,“所可知的是,事情发生在扬州。” “不错。”龚定庵问道,“你到过扬州没有?” “没有。” “扬州是好地方。”他本想说几时带她去逛一逛,但想到她今后行动,不似往时自由,便缩住了口,心头浮起一丝若有所失的怅惘。 “龚大少爷,吃粥!”人随声到,舱门前出现了宋嫂的影子,双手捧着瓷罐,指间挟着一根纸媒。 点起烛台,揭开瓷罐,是宋嫂特制的芦鸭粥,龚定庵一连吃了两碗。初夏天气进热粥,自然满身大汗,于是走向船头,披襟当风,月下遥望,远处错落灯火,却不能分辨是否出于刘氏家庵。 “你看,”他回进舱来,为燕红遥指灯火,“那里就是刘氏家庵,可惜无从确指。白天刘姑太太要我看看,哪里可以加盖几间屋子,当时我就想,应该建一座高阁,秋来玩赏芦花,不必出门,现在看来,又多一样妙处,你倒想一想是何妙处?” “这里地势低,能够建一座高阁,远远就能望见,自然成为一胜,更可以当作路标,确是一个好主意。” “还有,”龚定庵说,“我希望你住那座高阁,晚上点起一盏灯,扁舟远来,一望即知,也是一种安慰。” 说得深情款款,燕红心中一动。但如照他的意思做,又成魔障,这样便成了自己的一个矛盾,想要这么办,却又害怕。 “要好好题一个阁名。”龚定庵自语似的说。 “不!”燕红决定要他死心,“这座阁要建,也应该是佛阁。而且高处不胜寒,孤零零一座阁,四面受风,好比一座危楼,也不宜供佛,更不宜住人。你的想法,看来很好,其实行不通。” 龚定庵大为扫兴,但不能不承认她的话有理。 “悟师太,我们好走了。”宋嫂催促着说,“已经二更天了。” “好。”燕红答应着,低声向龚定庵说,“你自己保重。” 这是临别分手的话。龚定庵想到她一入刘氏家庵,与在白衣庵行动自如的情形,又自不同,顿时有天涯茫茫、相思不尽之感,低下头去,凄然无语。 “不要这样子!”燕红劝道,“你应该为我高兴,终于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归宿。至于你自己,我知道你向来善于排遣的,我亦不会太惦记你。” 故意说这种近乎绝情的话,正显得她内心割舍不下,因而也更使得他惘惘不甘了。 “好吧!”龚定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,“把你先安顿好了再说。” 于是宋嫂母子送燕红回刘氏家庵,龚定庵在舟中遥望,看灯笼远去,忽然一片模糊,摇晃着一点红焰,同时觉得眼眶发热,才知道自己忍不住垂泪了。 “唉!”他叹息着,不由得想起上一回的一首《无题》,默默念道:“绕枕离怀话未穷,河梁只在此楼中。迎愁月剩三分白,隔泪灯摇一点红。有雾不曾遮别路,随风想得过花丛。王昌望里千回首,满院帘栊飏晓风。” “绕枕”改“杯酒”,“楼”改为“舟”,这首《无题》的前半首,便宛然是此时光景。他心里在想,“王昌望里千回首,满院帘栊飏晓风”,燕红绝不至于如此,一去不回头,不会想到王昌遥望,更不会一宵不寐,直到晓风满院。算了,“一箫一剑平生意,负